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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觞渊】九界拾遗记(四)


【四】晶珠凉

 

校园里新开了一家甜品店,走的是古典路线,以“古食古法”作为噱头。飞渊上学路过,想到自己真的认识一位长生的古人,便把与梦虬孙约见的地方选在了这里——正好让他品鉴一下正宗与否。

菜单上的点心都是些没听说过的名目,什么“素心软”“八味酥”,但最上面画了红圈加了重点的,却是一道叫“晶珠凉”的糖水。

介绍里说,这曾是海境宫廷中的一道甜品。从图片上看,晶珠凉只是一碗清澈的白水,没什么特别之处,飞渊想要尝试,但是又有些犹豫,可转念想想,既然是海境宫廷甜品,又是这家店的特别推荐,那一定是有它的原因。她想要询问北冥觞,但看到他与自己同样纠结的表情,意识到关于晶珠凉的记忆,恐怕也跟着那一魂一同消失了。

 

梦虬孙在晶珠凉端上桌的同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。他看了一眼桌上透明的糖水,“啧”了一声:“这里居然还有晶珠凉。”

飞渊拿起勺子,戳着碗底像果冻一样的小珠子,听见梦虬孙的话,抬头看看他:“怎么了?不好吃?”

梦虬孙没说话,北冥觞先笑了:“你问他好不好吃?除了老鼠药,能入口的东西他都觉得好吃。”

“咦?”

梦虬孙觉得飞渊看他的眼神好像发生了些许变化——她大概用眼神给自己脸上贴了个“萌”字。他狠狠瞪了北冥觞一眼,但因为别人看不到鬼魂,反而是邻桌讲电话的姑娘被他瞪得一缩脖子,压低了声音。

梦虬孙觉得有点抱歉,在心里又记了北冥觞一笔。

店主拿来菜单,梦虬孙扫了一眼,随便要了两份点心,把菜单还给她,转过脸来问飞渊:“找我来什么事?北冥觞给你找麻烦了?”

“给飞渊姑娘找麻烦的人是你吧?!”北冥觞立刻反驳。

“不是啦!”飞渊摆摆手,“我就是好奇,你为什么要把阿觞托付给我,你比他自己还了解他,一定知道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”说完又立刻补上一句:“不许骗我!不许讲什么你们有缘的话敷衍我!否则我就……我就去找道士把你们封印起来!”

梦虬孙正在消灭刚端上来的第一盘点心,听见飞渊的话,扑哧一笑,险些喷出点心渣子:“从前的你要是这样讲,我可能真的会怕哦。”

“哎?”飞渊一脸不明,“从前的我?我们以前认识吗?”她歪头思考片刻,猛一激灵,差点跳起来:“你是不是偷偷跟踪观察我很久了!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,从我小的时候就在我身边观察,看看适不适合把阿觞交我照顾!”

“飞渊姑娘,”北冥觞神色尴尬地举起手,“如果让在下借住让姑娘觉得麻烦……”

“哎呀,不是啦!”飞渊摆摆手,“剧情进行到这里应该讲背景故事了,还是说这是一个探案故事?”

北冥觞被她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,梦虬孙倒像是习惯了,一边往嘴里丢点心,一边回答:“你问北冥觞的故事哦,有点复杂,三两句话讲不清楚,你让我整理一下,改天慢慢和你说。放心,这个人虽然油嘴滑舌,但是人不坏,你们以前关系很好的。”他看飞渊流露出不高兴,又赶紧加了一句:“不会让你白白跑来一趟,甜品的钱我来付。”

“这个不重要啦……”飞渊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甜汤,看着那些透明的小珠在糖水里漂来漂去。

梦虬孙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她的碗里,招呼店主又加了一份晶珠凉。

待第二份晶珠凉上桌,飞渊看着梦虬孙狼吞虎咽地吃着八味酥,鲸吞牛饮的喝着晶珠凉,脑子里只剩下“暴殄天物”四个字。邻桌的姑娘看着梦虬孙直皱眉头,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。

 

梦虬孙消灭了他面前所有食物的时候,飞渊边吃边研究,还剩半碗晶珠凉没喝完,梦虬孙坐着无聊,便开始替飞渊讲解——

“晶珠凉,其实就是蜜水配上琼脂做成的珍珠,听起来不复杂,但是难就难在这两样东西的配制——熬制琼脂时,加入的冰糖需是像真的冰晶那样晶莹透明,不带杂质,否则凝成的珍珠就显得浑浊;而煮水的蜂蜜当中也要加入几种海境特有的草药浸泡,不但风味独特,更具有清热降火的功效。制作虽然不麻烦,只要控制放入晶珠的时刻,不要让琼脂融化,但选料制作却费时费力,所以一直是海境贵族才能够享用。”

“只不过——”梦虬孙减小了音量,“蜜水的味道还差了一些。”

吧台后面的店主已听梦虬孙讲解多时,听到这话,终于忍不住,从吧台后面走出来:“能找到的材料已经都找齐了,剩下一位药草,早就因为环境改变而灭绝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梦虬孙点头感叹,“玲珑草在无根水之中才能生长,环境改变,无根水不存,这种药草自然也随之消失。”

“其实,我查阅资料的时候,发现玲珑草其实还有存世,只不过,作为生长在最后一片无根水中的珍稀植物,拿来做蜜是没什么可能的。”

梦虬孙抓抓脑袋,瞥了一眼北冥觞,说:“换成薄荷蜜,味道类似。”

店主将信将疑,但还是觉得值得一试,便点了点头,说了声谢。

飞渊更是万分惊讶:“没想到你还懂得这些!”

看着飞渊带有崇拜的眼神,北冥觞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,他仗着梦虬孙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“空气”对话,翻着白眼吐槽:“千年吃货,吃久了,懂的当然多,只知道胡吃海塞,那不是小狗?”

“嘁!”梦虬孙暗暗回给他一对白眼,转回来接着和飞渊说话,“这道甜汤,当年的鳞王非常喜欢吃……为了帮弟弟讨父王的欢心,北冥觞当初还拿御膳房的晶珠凉冒充京王亲制,拿给王吃……他一贯在这种地方费心思,改了配方哄宫外的小姑娘……”

 

“分兵伏击,后防必然空虚,正该是我取胜立功的好时机。众军士,随本皇子剿灭叛逆!”

墙上的电视里,正好播放着《京王探营》的戏——戏台上的京王,中计中伏,被杀得丢盔卸甲,慌慌张张地换上一件粉红绣花的女装,以袖掩面,扭扭捏捏地与鳍鳞会的小兵虚与委蛇。

飞渊听见唱词念白,忽然想起这个京王是个什么人物——鳞王次子北冥华,出身宫廷,又生逢乱世,却是蛮横任性,毫无心机,闹出不少流传千古的笑话,这位海境皇子,称得上是九界中难得的一位妙人。

这出《京王探营》便是根据这位北冥华的故事改编,说的是海境的京王殿下私自领兵,被叛军杀得丢盔卸甲,无奈男扮女装,混入敌营,与一位女扮男装的叛军将领结识,闹出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,最后阴差阳错,因祸得福,抱得美人归。

 

“所以……戏里这京王是你的弟弟?”飞渊目瞪口呆的看着北冥觞。

“是……吧……”北冥觞犹豫地点点头。

飞渊终于想起来,为什么“北冥觞”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——原来他就是海境那位死于“邪皇魔乱”的皇太子!因为关于这位太子的记载太少,她又不好意思在北冥觞面前搜索他的名字,所以一直没有记起来。

见飞渊似乎知道自己,北冥觞得意的冲梦虬孙一抬下巴——看,本太子可比你有名多了!

梦虬孙默默指了指电视——喏,你弟弟可比你有名多了。

北冥觞的冲他扮了个鬼脸。结账离开的时候,电视里的戏也演到了尾声——北冥华与爱人各自恢复装束,换上大红喜服,拜堂成亲。

 

“哎,你见过京王真正的妻子吗?和戏里像吗?”飞渊问梦虬孙。

梦虬孙看了一眼电视,摇摇头:“戏文总有改编的地方——”

“北冥华他……未曾娶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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