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锦御

 

一

 

费无极在山下见到了一个姑娘。

那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，容颜秀丽，一身白色劲装，手持宝剑，看起来英姿勃勃。

但费无极看得出来，她不是江湖人。

她的衣服太干净，衣料太名贵，手中的剑也过于华丽，这样打扮的，要么是追逐风尚的富家小姐，要么就是个性特异的不世高手。

显然，她不是后者。

 

“你也是来拜访杨大侠的吗？”她把剑抱在怀里，歪着头打量费无极，“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？”

费无极忍住笑，故意用炫耀的语气告诉她：“当然是他亲口告诉我的。”

少女皱起眉，面上露出几分薄怒，显然对费无极的信口开河十分不满：“胡说八道！你又怎么会认识杨大侠！”

被人这样质疑，费无极心中不禁感慨——早两年里，他也曾名列侠品榜，人气直逼秦歌，但后来秦歌身死，自己私放岳环山在前，而后被他吸去功力，武功尽失，受田心照料，退隐乡野。而江湖大浪淘沙，武林新人辈出，不过几年光景，昔日流星阁故人，只剩下杨凡，作为忠良之后，又立下诛杀岳环山的大功，受朝廷嘉奖，武林推崇，即使远遁山林，依然名声不减。

而天下又有几人知晓，这盛名背后，是一个被放弃埋藏的名字——铁君。

 

少女见费无极不说话，以为是被自己戳穿，哑口无言，得意地一扬脑袋，抬脚就往上山的台阶走去。

费无极连忙抢在她前面拦住：“这山上布有阵法，乃是香帅所传，草木山石皆暗合九宫八卦，变化万端，精妙无比，外人随便闯入，非但走不过去，还可能被困阵中，出都出不去。所以啊，你就算打探得出杨凡的居所，恐怕也见不到他。”

少女闻言停步，又问：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费无极笑道：“他亲口告诉我的呀！”

少女只当他在戏耍自己，脸颊气得通红，用力推开费无极，赌气加快脚步，顺着石阶向山上跑去。

“哎——”费无极无法，只好跟着追上去。

 

石阶尽头果然如费无极所言，草木石块按章排列，乍一看并无异常，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正确的路，少女乱闯几次，总是回到原地，再想退步，却发现连下山的路也找不到了。

她这时才有些相信费无极的话，回头问他：“你知道怎么走出去吗？”

费无极摇头：“我又不通八卦阵法。”说完，走到一块大石旁边，用手拂去表面尘土，坐了下来。

少女见他这样，气得跺脚：“那你就困死在这里面吧！”然后又跑去找寻通路。

 

费无极又看她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一阵，才起身笑道：“我只说我不懂阵法，没说我走不出去。”

少女停下脚步，狐疑地盯着他：“你都不懂阵法，要怎么走出去？”

费无极咧嘴一笑：“叫人呐。”

说着，他深吸一口气，两手在嘴边支成喇叭状，对着山上大喊：“杨凡——思思——出来迎接客人啦——”

 

他这样喊了三遍，便见有人从树林中走来。来人一袭白袍，长发半拢，身姿挺拔，清秀端庄，比侠品店中的画像更俊几分——正是少女一心求见的杨大侠，杨凡。

杨凡轻巧绕过阵中木石，来到二人面前，对费无极笑道：“你可叫我好等。”又看向一旁的少女：“这位是……”

少女没想到这个言语荒唐的家伙居然真的是杨大侠的好友，一时窘得说不出话来，还是费无极率先开口：“喏，你的崇拜者都找到这里来了。”

杨凡闻听，简直哭笑不得，自己无心出名却名声大噪，好不容易藏进山里躲清静，竟还有慕名者找上门来——他现在可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秦歌的盛名之苦。

但对方姑娘心怀敬慕，杨凡也不好苛责，只将人带出阵去，指着来时的台阶让她下山：“多谢姑娘错爱，杨凡实不敢当。我如今与妻子归隐山野，不过是凡人一个，怕是会叫姑娘这样的慕名者十分失望。所以，希望姑娘能够保守消息，杨凡先在此谢过。”

少女见杨凡谈吐有礼，心中更加倾慕，但听到他已有了妻子，顿时大失所望，恹恹地答应，沿着石阶下山离开了。

 

见少女走远了，费无极才大笑出声：“当年秦歌还要四处表现来维持人气，你避世这么久，照样人气不减，引得女孩不辞辛苦见你一面——这件一定要讲给思思听听！”

杨凡佯怒瞪他：“别以为田心不在就没人治得了你，你敢乱说，我可揍你！”

费无极一吐舌头，假装害怕地抱住脑袋，嘴里嚷道：“思思救命啊，杨大侠打人了！”

杨凡举拳要打，手却在空中定住，猛一转身，望向林中。

费无极见他的反应，也收了嬉闹，环视四周，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杨凡盯着树林看了一阵，只看见几只雀鸟飞起落下，便摇了摇头：“没事，大概是狐狸什么的跑过去了。”

费无极噗嗤一笑：“瞧你紧张的，不会是怕林子里还蹲着一个姑娘吧？”

“费无极！”

 

山脚下，一个黑衣人轻飘飘地落在一辆马车跟前，他头上的斗笠垂着黑纱，叫人看不清面目。

“看到了？”马车里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，“我没有骗你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