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锦御

三十九

 

他确实应该死了。

和哪吒一道。

 

宿命。他的父亲很喜欢用这个词来评论他的前生，就好像他惨死于哪吒之手是不可避免的，以至于忘却前尘之后，敖丙还本能地讨厌这个词。

但是当他看到一个愤怒的德三公子足踏烈焰而来，听见父亲口口声声唤他“哪吒”，一切真相在他们的怒吼声中层层揭开，他终于开始相信宿命之说——他的父亲机关算尽，从老李手中夺去他身为哪吒重生的幼子，又为了更好的控制哪吒，对老李一家痛下杀手，由此引动的一系列事件却让寄居李家的自己寻回前生……

一切，最后还是回到了“哪吒闹海”的起点。

 

敖丙坐在塔中，带着灰心的平静，看着云祥不顾一切地冲向父亲，过了半刻，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云祥口中“血债血偿”的意思：老李没了……他的父亲是凶手。

什么是恩？什么是孝？谁是亲人？谁是仇家？敖丙是一条冰龙，此刻却感觉到彻骨的冷，仿佛把一切都封冻起来，连魂魄都被冻僵了。

他近乎麻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：父亲的万钧雷霆将云祥逼至绝境，而当云祥不顾一切地燃烧自己，烈焰中醒来的六臂童子又将形势彻底逆转——三千年过去，他再次看到哪吒的模样。可这一次，他竟连怕也感受不到了。

他只觉得悲哀——

从三千年前的封神榜，到三千年后的东海市，他和哪吒像是两枚相互牵引的棋子，被天意，被宿命，被自己的至亲操弄着，还自以为这一次，可以改变什么。

 

父亲化身黑龙，掠过塔顶，吞下龙珠。缠绕石塔的红绫动了起起来，从塔上抽离，袭向火焰中的哪吒。灼人的赤焰暂时被压制，云祥被混天绫绑缚，动弹不得。

昏招，敖丙这样想着，那本是哪吒的法宝。

紧接着，他便觉得石塔剧烈颤动，脱离了混天绫的控制，塔内的蛟龙蠢蠢欲动。敖丙感受得到那些蛟龙重获自由之后，对横遭奴役的怨气和愤怒。

但下一刻，它们便无暇发怒了——

受困于自己的法宝让哪吒勃然大怒，巨大的元神发出一声稚童的厉喝，熊熊烈火冲天而起，席卷一切，仿佛能将东海之水烧干，龙王的雷霆霹雳在无边真火面前仿若一闪而逝的电花，不堪一击。恐怖的热浪让塔中的蛟龙争相逃窜，早顾不得报仇与泄愤，纷纷脱离石塔，向海面游去，东海之水也为之震荡。

 

石塔在火焚与震动中摇摇欲坠，可敖丙仍坐在原地。他在火焰的间隙看到了云祥，哪吒这一世的转世，在烈火之中，元神之下，仿佛是供养哪吒的柴薪——肉体凡胎承载不了哪吒的真火，待火焰烧尽行宫，他也就要死了，哪吒的元神随之消散。中间二十年人间的错位不过只是一个怪诞的插曲，将他的至亲至仇搅在一处，让他在东海人间两处无依，将他戏耍够了，最终还要回到三千年前一样的故事……

啊，人间！敖丙骇然抬头，仿佛能够看到蛟龙出海掀起的惊涛骇浪。水面之上是东海市，是喀莎、金祥、苏医生，还有千千万万他认得或是不认得的凡人。他看着眼前的恶斗，狂啸一声，现出白龙真身，龙尾一甩，拍断石塔，倒向狼狈回击的黑龙，趁缠斗两方分开的瞬间，避过哪吒元神，卷起状若疯癫的云祥，直往东海之外。

 

死是怎样的感觉？

云祥知道他即将死去，他的前世要烧尽他的今生，为自己报仇。

他终于见到了哪吒的样子，一个长着三张臭脸的小孩，他不知道这就是面具人说的“哪吒不认可他”，还是他的前世一直都是这幅表情。但元神不会说话，他也没有问。

停止抗拒之后，一切都变得很容易，他的悲与恨和哪吒的悲与恨融合在了一起，成了超越一切的巨大力量，炽热的火焰将他包围起来，让他分辨不出肉身崩解带来的灼痛。

他要杀自己的父亲，为另一个父亲报仇，他会在这个过程中杀死自己，算是对这一切的回报。

哪吒大概还要继续转世，但这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……

 

他如此专注于毁灭一切，甚至没有注意到敖丙的存在。当背负着钢铁龙筋的白龙出现在眼前，不知道他和哪吒究竟是谁晃了神。

可燃起的火已无法熄灭，灼灼地煅烧着纠缠一处的人和龙，白龙发出痛苦的悲鸣，身体的本能让他鳞片上凝结出一层白霜，即刻又被真火融化。这徒劳的保护救不了什么，可那转瞬即逝的凉意却叫云祥麻木的感官重新活动了起来，他又感受到痛了，而且痛得让人发狂。可在这无边剧痛之中，他却凭空生出一股生意来，于混沌之中死死抓住掌下一丝凉气，要在死中求一条活路来。

 

东海岸边悬崖，又避难者偶然抬头，见一火球坠地，落到古寺医院那便去了……

【没有其他评论的话不要催更。工作真的很忙，体检还查出点问题，现在的首要目标是高高兴兴活着。更新随缘，可能看到哪个评论一开心就更了。】

【当然也有可能爬墙去了，最近有其他脑洞想写】